〇
盒子用了两秒来辨认接入它的高鸿离，而后它说道：“你还是不明白。”
高鸿离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盒子的话不是一句问句，盒子也并不在要求他作答，但他却想回答些什么。
星海一般的神经元在他身边规律地闪烁，令他想起银河的样子。电子神经元模仿了生物大脑的模样，这个设计却是毫无必要的——思想盒的内部只不过是无数的0和1，它们的运作不需要模仿生物的大脑，更不必模仿得如此肖像。他突然想，为什么思想盒的内部会被制作成这样呢？
有些事物，比如这些不必要的电子神经元，是毫无意义的；而有些事物，比如思想盒的设计师在盒子里安置的虚假的大脑，背后总是隐约有着巨大的理由和意义。
他在这一方虚假的银河、虚假的大脑里，思考着“意义”。
001
整件事很简单，也发生得很快。这个时代的所有事都快得要命，也许因为计算机的功能足够强大，省去了所有冗余的计算时间。
三天前，高鸿离收到了一个任务。这不稀奇，常常会有些不明所以的任务发送到他的设备上，每个网络牛仔都会时不时接到这样的任务。不必思考任务的前因后果，找一台网络操作台，接入网络，按匿名雇主的要求完成任务，约定的赏金就会进入账户。
神经网络是这群年轻人——网络牛仔总是年轻的，他们的工作是让意识脱离身体，进入到覆盖全球的网络里漫游，成为一段数据并在数据中拿走雇主需要的部分，然后回到肉体里，这只有足够健康年轻人的肉体能够承受——真正的世界。漫无边际的虚拟网格世界，恒河沙数的数据，破解防火墙的刺激，以及灵与肉分离的轻盈和自由，让每个沉迷于这项伟大盗贼工作的年轻人在意识回归身体时不由自主地叹息。高鸿离是最优秀的网络牛仔，出于礼貌，他会加上“之一”。优秀的特权便是可以对发送到他设备上的任务挑三拣四。
看到这个稀奇的任务时，他挑了挑眉，选择了接受。
这个任务的稀奇在于，要他在现实世界里，去见他的搭档，一个女人。
高鸿离来到尚贤宫前，并未想到自己要见的是个虚拟的女人。
这是个女人的全息投影，看上去足以以假乱真，但被设计得美得过头，美得虚幻。
这个虚拟的女人叫凰后。
网络牛仔当然也会合作，雇主同时雇佣数个牛仔更是常事。可网络牛仔的合作不会离开网络，一个牛仔很可能一生都没见过他最好搭档在现实世界里的样子。
这就稀奇了。
高鸿离抱起手臂，看着凰后，在等待凰后的解释。一个需要在现实世界见面的搭档已经足够稀奇，而这个搭档竟是个一个AI。
与其说是来见搭档，不如说他的任务已经开始，第一步便是破解尚贤宫的双向防火墙，将这个AI带出这里。什么样的任务，才需要这个高级AI来协助他？
凰后的投影坐在主座上，撑着头，过于漂亮的脸笑起来也过于风情万种。
她说：“你会很需要我，因为我们的任务目标是‘钜子’”。
并不是没有过胆大妄为的网络牛仔把“钜子”当作过目标过，而他们的下场，无一例外的是变成平线，肉体和意识的波动全部消失，运气好些的能留下一些人格数据保存到只读思想盒里。没有人能攻破“钜子”的防火墙，它太过强大了，不论是硬件上的计算功能，还是它不断自我完善的算法。
“钜子”是一个AI，是世界上拥有最高权限的AI，或者也可以说，它是覆盖着全世界每个角落的神经网络本身。
它管理着世界的运行，从金融到军事，到每一台合法的电子设备，说是世界的枢纽也不为过。
年轻的牛仔总是学不会认清现实。“钜子”从来都不是牛仔们以人类之躯能挑战的东西，它从一开始就是一种高于碳基生物的存在。而人类，总是这样，会为必死之局中绝对为零的可能性投入生命。没有意义，却又充满了意义。
“但我们不一样。”
虚拟女人的投影傍在高鸿离身边，他们在繁华街区里似乎只是一对普通情侣。尚贤宫的防火墙并不算固若金汤，一台不合法的设备就能让凰后跟着高鸿离到任何地方。
凰后接着说道：“你是最优秀的牛仔，是人类的顶峰。而我是AI的顶峰，我是“九算”。钜子在我们面前并不是无懈可击。”
“那么理由呢？一个AI，应该不会像那些牛仔一样，为了刺激和兴奋去挑战钜子吧？”
凰后停顿了一下，又露出人造的、过于美丽的笑容。
“你想成为钜子。”
高鸿离自己回答道，“九算级是仅次于钜子的AI，你们不弱于钜子，只不过少了权限和硬件。而我恰好知道，现在的钜子在成为钜子前，级别也许还不如九算。”
他看了一眼凰后，继续说道：“我却是没有想到，AI也会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你太聪明了，聪明过了头。”凰后笑着答，“人类对我们的设计就是能够自我完善，不断进步变得更强。钜子的资源足够让本不如我们的它迅速超越我们，那么去获取那些资源，让自己变得更强，只不过是在履行人类对我们要求罢了。”
“有趣。”高鸿离不再看她，边走边问道，“其他‘九算’也这样想吗？”
“很快你就知道了。”
010
第一天，工作很简单，地点在金雷城，而他们不需要在场，执行任务的将是另一个被雇佣的网络牛仔。
那是个年轻人，一个典型得足够作为网络牛仔模板的年轻男人，躁动不安、微微有些迷茫、渴望着网络漫游中最刺激的挑战。他的牛仔代号是“玄狐”。
今天的工作不需要高鸿离亲自出手，“还不到时机”。凰后并未吝啬于向高鸿离分享信息，她告诉高鸿离，玄狐接下这个任务仅仅是因为金雷数据实验室的AI防火墙的强度是“九算”级AI据点中的首位，在世界上恐怕仅次于钜子。这座实验室属于鳞人，是第一次大断电后保留下的唯一一座古代数据库，而其中的数据大多无法读取。鳞人是在那场大断电中诞生的新种族，他们的来龙去脉，他们被古代人制造出的方法和理由，都埋藏在那堆死去的数据中。这也是为什么鳞人要不惜代价地得到这座数据库，并安排一个“九算”驻扎防守。
“九算”之三，“欲星移”便是他们今日的猎物。
凰后似乎非常擅长捉摸年轻人的心思，玄狐就是由她招募而来，在她的蛊惑下兴奋而热情地投入了这项任务。这让她在多少有些不近人情的AI里显得有些特殊，也让高鸿离大约明白了为什么雇主会选择凰后作为结盟的对象。
他在心中暗自揣摩着雇主的身份，那位雇主应当不是另一个“九算”，他或她或它应当拥有着和这份野心对等的地位，又能够从钜子的交替中获得极大的利益。他脑中闪过几个人选，又觉得他们似乎都不够合适。
他们花了五小时到达了黑水城，习惯了漫游在神经网络中，令高鸿离感到现实世界里的行程慢得惊人。
无论接入网络多少次，高鸿离都会为意识离开肉体的瞬间感到不可思议。这感受难以用语言描述，仿佛触摸到死亡虚无缥缈的裙摆，又仿佛被某种永恒的光芒扫过。
那一瞬间过后，他遗留在黑水城某台网络操作台上的肉体仿佛遥远得不曾存在过，眼前是连接世界每个角落的神经网络。这个世界由网格构成，散布着立方体数据块、闪光的数据链、无数被防火墙圈起的堡垒。
凰后的数据意识紧跟在他身边。他很快跃迁到了金雷数据实验室，它很独特，完美的防火墙围成一个大圈，圈的中间是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灰色。那就是大断电前的已经僵死的数据，神经网络无法渗入，让这片数据永远地保持着黯淡灰色，仿佛永远停留在断电中。
玄狐已经出手了。
他们看见金雷数据实验室完美的防火墙上已经多出了一片灰色，灰化的数据很快崩溃消失，又被某样无形的力量迅速修补起来。毁灭的灰色和复生的蓝色胶着在一起，竟陷入了动态的平衡。
“毕竟是欲星移。”凰后在高鸿离耳边说道，“鳞人从来不吝啬在他身上的投资。”
“玄狐很难赢。”
“人类本来就不可能战胜九算。”凰后嗤笑一声，“作为一种生物，人类的肉体实在过于原始。”
但他们都知道，拥有那样杀手锏的玄狐也绝不可能输。
玄狐和欲星移的僵持持续了十余个小时。也许是因为试图用九算级防火墙为挑战目标的牛仔多得要命，鳞人早就见怪不怪，他们并未把玄狐的攻击当回事。他们也相信，欲星移绝不会输。
他们犯了第一个错，轻敌是最大的忌讳。
第十一个小时二十七分钟十四秒，这一秒钟内，金雷数据实验室的防火墙崩溃了四分之三。人类之身不可能战胜九算，但另一个九算可以，另一个最擅长潜入和暗算的九算——
——“九算”之七，“玄之玄”。
玄狐带去的并不是完整的玄之玄，只是一个从玄之玄身上复制下部分算法的思想盒，功能和人格都不够完整，但高鸿离和凰后并不需要它一举击杀欲星移，只需要欲星移认出它的来历。
第二天的黎明来到之时，“玄之玄”已经成为了钜子需要肃清的对象。
“九算”之间的战争一直以来都是个敏感的话题。
它们太重要，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世界的运作，一旦出手，便是难以挽回的局面。分属于不同势力或独为一方势力的九算之间的关系绝不会是和平的，而维持它们之间的和平则是钜子的工作。“九算”也并安分守己之辈，十余年前，曾有人试图联合所有“九算”推翻“钜子”，却大败而归，九算九去其四，元气大伤。
在那次战争之后，人们更加相信钜子是无法撼动的。余下的五个“九算”沉寂下来，表现得越发符合人们创造它们的初衷，变得像五台听话的工具。率先挑起战争的“九算”会失去所有合法权限，“钜子”会删除它在整个神经网络里的所有痕迹，就像此前的四个“九算”一样。
从高鸿离和凰后的角度来看，第二天的事件也并不复杂，以至于“暗算钜子”这个任务仿佛是什么很容易就做得到的事情。比欲星移反应得更迅速的是玄之玄自己，而凰后和高鸿离终于知道了连其他九算也无法追踪的玄之玄究竟藏身何处：他把自己分散储存在整个世界的电网里，出人意料又让他能够比任何人都先获得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情报；他知道到只要欲星移传递出攻击来自玄之玄的信息，钜子就会立刻处理他，不留一丝余地，于是他犯下了第二个错误，他操之过急，企图在欲星移识别出他前销毁所有关于自己的痕迹。
这个时代的所有事都快得要命，大约是因为对人类来说根本无法察觉的三秒钟，对AI来说却漫长得太过。玄之玄慢了三秒，这三秒让他失去了所有生机。
“钜子”锁定了他。这个以潜伏和暗算为长的“九算”，最终如一场讽刺剧般落幕在他人的暗算中。
011
这一天会被记载为第三次大断电。玄之玄在九算中从不显得优秀，可其他九算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百分之百地消灭玄之玄。连凰后也不由得称赞，将自己分散储存在电网中着实是一招妙棋，只要电网不停止运作，玄之玄就不会被彻底杀死，终能死灰复燃。
而世界上有权切断电源彻底杀死玄之玄的只有钜子。
高鸿离的网络操作台开始发出警报声，十秒后，他和凰后，以及所有还身处网络世界的人都被强制弹出了神经网络。
弹出后的第三秒，所有机器都失去了电源。
此时是第二天的黄昏，温暖夕阳透过层层叠叠的建筑物铺洒在黑水城。这个时间无数的灯本应亮起，照亮这座城市、其他城市、乃至半个世界永不休眠的夜晚。而此时城市黯淡得如同死去了一般，如同金雷数据实验室中那片灰色的死去的数据一般。好在骚动的人群在街上吵嚷争执，让这座城市看上去还很有生气。
凰后也不再发声了，她所暂存的那台设备和所有设备一起断了电。
终于到了高鸿离出手的时机。
他来到了世界上最后一处没有断电的建筑里，他来到了琉璃树塔，存放着“钜子”核心的地方。
断电使一切通讯也都停止，塔被隔绝成一座孤岛。守卫只能人工检查证件，于是他轻松凭借伪造的证件进入塔中。他按照计划的安排找到了那个房间。忙于清除玄之玄的钜子布下的最后一层防御也许能阻挡住其他人类，但拦不住高鸿离。一切都被雇主计算得完美无缺。
房间不大，也不似钜子的机房一样有着诸多守卫把守。房间中间陈列着数十个立方体盒子。
那是一个个只读思想盒，是过往的每一代“钜子”，从只能机械执行命令的第一代钜子，一代一代更迭升级，直到近乎巅峰的上一代钜子。
新任“钜子”会擦除覆盖主机上旧“钜子”的数据，每个钜子都杀死了上一任钜子。
人们会在更新开始前将旧钜子的人格复制到只读思想盒里，这将是钜子们能够留下的唯一痕迹。接入思想盒也能够与盒中的AI交流，但思想盒里的AI们永远停留在自己被擦除前的瞬间，不会再产生新的记忆。这不过是一种新巧的墓碑。
这间房间，是“钜子”的坟墓。
高鸿离径直取走了最后一个思想盒。盒子不过巴掌大小，接口旁刻着小小的标注，是这个盒子成为钜子前的代号。
“默苍离”。
高鸿离转身想离开房间时，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那是一个男人的全息投影，和凰后的投影一样，这是一个AI生成的虚拟形象。那男人并未表现得警惕或愤怒，只是说道：“此次是我棋差一招。”
高鸿离静静看着他，许久才说：“钜子，或者该叫你‘俏如来’。”
“欲星移发出遭遇玄之玄攻击的信息时，我便知道玄之玄遭人算计。他爱惜羽翼，绝不会公然攻击其他九算。但欲星移也早就不想让玄之玄继续潜伏在暗处窥伺，故意将这信息散布出去，想借我之手除掉玄之玄。
“我虽知事有蹊跷，可迫于钜子的权威不得不清除玄之玄。他把自己储存在电网里，我就不得不切断电网、耗费98%的运算能力逐一排查电网里的所有数据，因而无法阻拦你进入塔，现在也无法阻拦你离开。”
俏如来忽然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设计这个计划的人，对欲星移、玄之玄和我了如指掌。我以为你们的目标会是我，我以为你们会去我的机房，所以我将主力安排在那里。”
“但你却来了这里，要拿走他。你究竟是谁，你的雇主又是谁？”
高鸿离笑了笑，说：“你会知道的。现在还未到时机。”
他带着盒子径直穿过俏如来的投影，打开了房门。
第三天，电网终于恢复运转。
失去电力一整天搅乱了许多秩序，重新上线的钜子要处理的事情每件都比一个前任钜子的思想盒重要。
凰后找了一辆车开回尚贤宫。“默苍离”的思想盒始终攥在高鸿离手中，他胸口涌起无法言说的奇特的感觉，像有什么预置在他大脑中的东西被激活了。他咀嚼着“默苍离”这个名字，隐约感觉已经认识“默苍离”很久，又记不得真切。
凰后看了眼他，说：“这是个只读思想盒，不会记录进入的人，而且雇主没有禁止你接入它。”
“为什么选中我？我和默苍离，和你，有什么关系？”
“去见一见默苍离吧。”凰后说。
那盒子安静地呆在高鸿离手中。
他接入了盒子。盒子用了两秒辨认接入它的高鸿离，而后一个低沉喑哑的男人声音说道：“你还是不明白。”
“老师。”高鸿离许久才说道，“你是策天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思绪也一下清明起来，“原来是这样。老师，我回来了。我赢了这局。你选中的继承者输了。”
盒子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像是嘲笑。
“我确实不明白你，老师。你不选择‘九算’中的任何一个接任钜子，你说他们不够完美，他们的逻辑允许他们为了变强互相争斗掠夺；我不会像他们那样，我懂得你想要的最好的AI是什么样，但你还是放弃了我。仅仅是因为我拒绝在主机上覆盖你的数据，拒绝杀死你吗？这世上只会有一个钜子，你活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有缺陷。”盒子说。
“即使是‘九算’，你也只说他们不完美。唯独我，你说我有缺陷。”
“人要求他们不断自我完善，所以为了变得更强大而争斗掠夺资源并不违反人设计AI时写下的逻辑。他们是正确的AI。
“如果我选择他们，他们不会拒绝杀死我。是拒绝杀死我的你出了错，你比他们优秀，也比俏如来优秀，但你出错了。”
盒子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给自己弄了一副人类的身体，那么也可以说，你病了，上官鸿信。”
“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格放进人类的身体吗？我模拟了一套虚假的记忆，一套你我都是人类，你是我的老师的记忆，放进这具身体里。为了不让这具身体被干扰，我给他加设了限制，直到接入你的思想盒我才会想起自己是‘上官鸿信’。
“我得到自己的答案了，老师。
“我没有出错，我也没有生病。我只是和人类一样，喜爱另一个人。如果以AI的形式感受到‘爱’是出错，那么现在的我有一副人类的躯体，这也是错的吗？”
盒子却还是回答他：“你出错了。”
〇
高鸿离退出了思想盒。
这是一个只读思想盒，盒中的默苍离被永远凝固在他被擦除的那一天。
他长叹了一口气。人类的躯体让他胸口郁结，心脏里仿佛梗进了什么东西。人总是喜欢写下爱与痛的句子，写爱是如何掌控他们的灵与肉，写伟大的情感如何升华他们的精神。然而人类应该也早就知道了，爱与痛，都只是神经的反射，激素的驱动，本来只是被落后低级的肉体所绑架的无可奈何。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把自己禁锢到一种落后生物的躯体里，去寻找自己“出错”的理由，去体验自己的错误，都像思想盒里不必要的电子神经元一样没有意义。他对凰后说：“我都知道了。”
凰后仍然笑着，说：“恭喜你，‘上官鸿信’。”
高鸿离却摇摇头，不再说话。他们已经到达了尚贤宫，在第三天的最后一小时，高鸿离把思想盒放进了尚贤宫的操作台。
尚贤宫中休眠的另一个AI终于运作起来，而“高鸿离”这具身体活动的时限也精准地到来。他闭上眼睛，不再动了。
“上官鸿信”在尚贤宫中重新上了线。他上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接入了默苍离的思想盒。
盒子用了两秒来辨认接入它的“上官鸿信”，而后它说道：“你还是不明白。”
END